永远忘不了那温馨而厚重的童年记忆 之三----周友樟(成志学校1948届毕业生)

| | 分类: 往事回首

    一天中午突然听到爆炸声响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次日到校后才知道联大学生在北校区南门口被人掷手榴弹炸死了数名,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校园内往日的欢声笑语、师生平日笑眯眯的表情都没有了,而全是严肃无语。教室内外一片寂静,后来知道那天发生了闻名的“12·1”学生运动,过后附小的同学也列队由老师带领去联大北校区图书馆烈士灵堂吊唁4位死难者,那一幕我仍记忆犹新。

    附小一年一度的“恳亲会”,都是借联大师院的礼堂举办,全校师生和前来参加的众多家长欢聚一堂,各班展示平日排练的各种节目,如合唱、独唱、表演唱、朗诵和舞蹈等等。那些日子里可忙坏了各位老师及参加演出的同学,特别是班主任老师们都愿意自己班的节目在现场发挥最佳水平,一次次练呀!唱呀!果真我们班的高材生吴植榛同学的表演唱——《面包歌》,赢得场下的热烈掌声,有的家长被感动得落下了泪水。我在游老师课后多次的辅导下演唱了《渔翁乐》这支歌,歌词我特别喜欢。几十年来,闲时就自己小声哼哼几句:渔翁乐陶然,驾小船,身上蓑衣穿,手执钓鱼竿,船头站,捉鱼在竹篮,金色鲤鱼对对鲜,河内波浪蛟龙翻;两岸垂杨柳,柳含烟,人唱夕阳残,长街卖鱼还,沽一杯美酒儿,好把鱼来煎,夜晚宿在芦苇边,酒醉后歌一曲,明月照满船,渔翁乐,乐陶然。

    4年前曾收到齐钟久同学给我寄来的一封信,打开一看是他亲自制作的一张美丽的贺年卡,在附言上他写道:“小红帽”,祝你新年快乐,身体健康。落款是“大灰狼”钟久。这才使我想起来50年前我俩在“恳亲会”上表演唱的是《小红帽和大灰狼》。在放学的路上,有时能听到不知来自何方的歌声,“救一把!救一把!从那个悲惨的时候,离开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此时此刻我们停下了脚步,轻轻地说:“父母虽在身边,离开一起生活的爷爷、奶奶、姑姑才一年多,他们还在日本占领的地方呢!真想呀!有一个小同学还掉下了眼泪,另一位同学则说:“别想啦!那边不是唱着‘救一把,救一把’吗!快回老家了!”后来才知道歌词唱的是“九·一八,九·一八”!(1931年)是日本占领中国东三省的日期,反映了在我们幼小的心灵深处思故乡、念亲人的真情。

    附小组建了“童子军”,一至四年级的同学不让参加,只让五六年级的同学参加。军服的颜色和现在的牛仔服颜色很近似,男女同学的上衣相同,下衣男同学是短裤,女同学是长裙,一律是同样的船形帽,浅藕荷色的三角领巾。每人备有一根白色军绳和一根约高于同学的军棍。业余时间常常操练,节假日有时去郊外露营,身着整齐的军服、踏着整齐的步伐走出学校,令我们不能参加的低年级同学特别羡慕。

    住在一个院子里的父辈们爱说话的会给孩子们带来些好消息:“今晚联大在XX处演话剧啦,过几天还有学生唱歌呢!在昆中北院操场可能还有和附近少数民族同胞的联欢篝火晚会宣传抗日呢!”只要我能去看的我基本都去了,如联大某剧社在青年服务部演的话剧《风雪夜归人》,其中扮演“魏连生”的大学生王松声,他是后来回北平在清华成志学校教过我的老师。在附中礼堂看过哥哥、姐姐们演的话剧《原野》和《表》,大学生们常常唱的是些进步歌曲和民族小调。印象最深的是《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一曲,最后一句是齐声高呼“杀”!真有上战场之感。晚上有时回来晚了,次日来不及吃早点,家里给一点儿钱到青年服务部去吃一个发黑的又没太发起来的小馒头,和弟弟俩人分一碗无糖水样稀的豆浆再去上学。

    在附小的课内、课外的文娱生活丰富多彩,有幸也能参加联大学生们组织的各种活动。1946年的一天下午,我和同住的小朋友正在院子里玩儿,突然听到枪声,我一点儿也没有害怕,拉着弟弟飞快地跑到西仓坡联大员工住所!院子里一片寂静,就看见左侧平房第一间的房门的后面立着一支带着鲜血的拐杖,血还由拐杖的上方往下慢慢地流着……此刻紧跟着我们后面来的父亲,气喘喘的、一手一个地把我们领回家了。一路上父亲低着头、默默无言,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一个玩儿的小朋友也没有了。事后才知道,是同学闻惠的父亲闻一多先生开会回到西仓坡家中附近被人开枪打死了,这天是7月15日。后来还听说前几天有位李公朴先生也被人杀害了……在分校学习生活的课内外所见所闻,当时什么也不懂,就知道到时间上课、下课、玩儿,有热闹就去看……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抗日战争胜利后回到清华大学校园内(也是解放前)也见过一些大学生们的活动,回想在昆明的那3年就是受到“爱国主义”的熏陶,才知道死难者都是为了争民主、争自由,向黑暗势力做斗争而献出了自己年轻的宝贵生命!

    平日老师的办公室,很少有学生进进出出。在附小临解散前,办公室内却“热闹非凡”。

    每位老师的办公桌上都堆了各式各样的小本本,条件困难,不少同学都是自己找些纸整整齐齐地用针线订的,争着请各位老师题词留念。我的那个本只有扑克牌大小,快速争取到了12位老师的题词留念。同学们个个高高兴兴地举着这珍贵的“礼物”离别了与我们朝夕相处的老师……让我们用已故的我国著名语言学家张清常师长谱写的词曲《附小校歌》作为结束吧!

联大附小校歌“在这里四季如春,在这里有爱没有恨,我们要活泼有精神,守秩序,相敬相爱,我们要读书认真,知识要够,头脑要清新,能独立判断,能俭能勤,发愤努力,好好的做个人(老词)”

    永远记住了这段温馨而厚重的艰苦历程!

    庆幸的是施宝贞老师、朱鑑荣老师、陈宝珠老师以及霍裕平、唐绍榴、吴庆宝、庄人望、冯钟潮和我6位同学,北上后又都在清华大学成志学校接着在一个班上四年级。

    在历史翻了一页的1949年,我们同学一起敲锣、打鼓、扭秧歌儿,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的歌儿欢庆北平和平解放,同学们之间的关系显得更亲密了,真的好喜欢,大人们积极参加政治学习,大踏步地“紧跟”指引的方向,努力改造自己的旧思想。1954年如是按正规“行程”,我们这班同学均已成年上大学一年级,政治学习慢慢地也全“务实”了,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特别是1966年的那场“暴风骤雨”突如其来,席卷全国。我也整装携子去到深山老林安家落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8年整。此时此刻思念老师和单纯心灵的小伙伴之情更感太深,太深!时不时地拿出我那珍藏的小本本看看,泪水似串珠。亲戚、往日的好友也都失去了联系,哪还敢设法寻找在昆明那个特殊年代同甘共苦的师生呢!岁月悠悠,困惑的十年终于“风平浪静”,1990年代中期我们先后由自己热爱的工作岗位上退下来了,闲时更有了寻旧之情。几经周折在前几年找到了班主任邝仪真老师,她在杭州安度晚年并参加老年大学的摄影班学习,后来还给我们寄来了她的作品和近照。在她的长篇信笺中也回忆了多少往事,从而得知当年我们班是全校团结、友爱的先进集体,并在晨会上受到校方的表扬。这件事儿对我们来说印象并不十分深刻,但对于班主任老师来说却记忆犹新,因为这是老师辛勤教育的结果。与此同时也跟台北的尤劲冬老师取得了联系,在她的回信中称我们是:“我的小可爱,得知你们均已长大成人、完成学业,为祖国做贡献,我很高兴……”当两位老师分别见到50年前为我题词的复印件时更是激动,内心感到无限幸福、无限欣慰。

    同班同学在北京联系到了10位,外地9位,已知去世两位,尚有18位同学没有联系上。今天你们都在何方?我们均日夜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