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记忆 之二----马福兴（清华附小1960届乙班毕业生）

    清华大学建于皇家园林遗址上，清华附小位于清华大学最南端，是大学校园的一部分，那时校园内很大程度保留了园林的地形地貌。从我家到学校一路经过池塘、小河、小溪，清清的水面上架着座座小桥，有石板造的、也有木板搭的，水浅处只有供人跳跨的垫脚石。到处一片葱绿，空气中弥漫着野花、野草的清香。上学的路上我还能时常摘些野葡萄、酸枣吃，更有池塘边的蛙叫声、草丛里的蝈蝈叫声、树上的蝉鸣鸟啼声与我一路相伴。这些都是在老家没有的。上海要想看草坪、大树只有到公园。

    那时学校有不少教师是举家搬迁到清华工作的家属，他们有很好的受教育背景，有的原来还是全职太太，但就是凭着对孩子们的热爱和对教育事业的热忱，她们投身到小学教育的教师队伍中。

    记得那时校园没有围墙，附小和附中之间只有两棵老杏树划分。这两棵树又高又大，初春雪白的杏花怒放时，足以营造出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效果。待蜜蜂授完花粉，白白的花瓣飘落一地就像下了场春雪。每年花开花落时老师都适时地教育新生，要爱护生物、保护自然环境，高年级学生也都会以身作则，做出表率，从未有人侵扰它们。树上的杏成熟后，老师们将摘下的杏一盆盆放在操场上。顾蔚云校长对同学们讲话：感谢同学们对树木的保护……然后将刚采摘下的杏分发给每个同学。当我们双手接过满满一捧金黄的、圆圆的杏，心里洋溢的是满满的爱。

    当年，数学、语文都是由班主任彭老师教，彭老师了解每个学生的性格脾气。她从没有在班上批评过我，不管我犯了什么错误，她总是课下到办公室耐心地教导我。在她的教育和引导下，我的性格开始慢慢变得开朗了。

    音乐课则是专职音乐老师刘秉钟教，刘老师是学校为数不多的男老师之一。我喜欢刘老师，也喜欢音乐课。那个年代没有电视，广播也很少，刘老师有一台手摇留声机，课堂上他会放一些唱片给我们听，并教我们如何欣赏，在欣赏中我学到了很多乐理知识。至今还记得我最喜欢的童声无伴奏合唱《回声》：“回声你呀在那里？回声：在那里；回声你呀快快说，回声：快快说……”刘老师上课时永远拿着他的教鞭，唱歌时是他的指挥棒，若有同学不注意听讲时，他就用教鞭拍打着自己的裤腿向这同学走去……有时他还未走到，留声机的弦已不足，歌声忽然变慢，音调会很快滑低，就像欢快的女生突然变成了行动迟缓的老者，逗得全班哄堂大笑。我也会跟着起哄。唱歌考试时，我胆怯得只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来唱，刘老师不仅没有责怪，还不断地鼓励我自信起来。

    我们入学时音乐课只有刘老师一人，后来学生多了，新来了高秋萍老师。他们一起合作，为学生们精心挑选剧本，从唱歌、舞蹈、表演，对我们一点一滴从零教起。我们从什么表演都没学过的小毛孩到能登台表演，每位老师为此付出的心血可想而知。而学校的这些课外活动培养了我们的兴趣爱好，提高了我们的素质，使我们在附小的学习生活更加丰富多彩。

    那年附小排演《喜鹊与小孩》。这原是一部三四十年代编的儿童歌舞剧《麻雀与小孩》，1958年麻雀成了“四害”，自然就把麻雀改为喜鹊了。刘老师选我演小孩。全剧3个演员，排练完也只在小学操场上演了一场，但对我的影响极深，使我从一个性格内向、不敢大声唱歌的孩子，变得自信。之后，刘老师和高老师又给同学们排演了《宇宙的骏马》。这是一部由嫦娥奔月神话故事和对宇宙探索科学幻想相结合的歌舞剧，有近10名同学参加了排演。该剧在校内演出后，受到同学们欢迎，还参加了海淀区小学汇演，大获成功，反响很大。

    随着《宇宙的骏马》演出的成功，附小的文艺水平也被大学文工团认可。1958年，清华大学学生会为参加全国大学生文艺会演，向附小征用小演员。附小推荐了几位同学，我被选中，代表附小参加了他们的汇演。

    最使我难忘的是1959年元旦前夕，清华大学学生文工团在全国政协礼堂的那场演出。班主任老师事先告诉我：周恩来总理将观看这次演出。他让我无论如何要代表附小全体师生向总理赠送贺年片。

    演出的那天终于到了。文工团员们很早就做好了演出前的一切准备，但过了开演时间总理还没有到，舞台监督提出调整节目，每个小组都怕自己的节目被调掉，团长安慰大家：“总理工作很忙，为了让首长看到完整的演出，总理什么时候到，我们什么时候开演。”听了这话全体人员都开始耐心等待。

    在后台我也没心休息，开始准备贺年片，脑子里想着如何把老师交待的任务完成好。

    最后一个节目演完，台下响起了掌声，紫红的天鹅绒大幕缓缓拉上。全体演员立刻就位。幕布再次打开时，雷鸣般的掌声有节奏地响起，总理上台接见全体演员了，这时我才见到总理。所有演员身体虽然站在原地，心已早就飞向了总理，每个人都把双手向着总理走来的方向伸去，等待着和总理握手。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场面，脑子一下子就蒙了，举着贺年片的双手不听使唤，没等总理接住贺年片，贺年片就掉落在地上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总理已弯腰拾起了贺年片。周总理是那样平易近人，那样和蔼可亲。由于自己过度紧张，没能更好地完成这个任务，但总理慈祥的形象永远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

    我能有这样一次难忘经历，都是母校对我的教育和培养。我感谢母校的老师们，感谢清华附小给我这样好的成长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