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6中队的刘佳桐同学
那是1973年的3月,春寒袭人,一群小伙伴们相跟着走进了清华附小的校园。没有了爸爸妈妈的陪伴,没有了往日无拘无束的生活,只有刚刚认识的老师和一张张陌生同学的笑脸。从此这群孩子走进了学校,走进了小社会,走进了一个全新的成长天地。在这里开始了他们人生的起点。而我望其项背却不能和他们一起同时步入校园,因为父母两地分居而我的户口不在北京,我只能等待,无奈的等待……
一周以后,幸运的事情终于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也背着崭新的绿书包,在爸爸的带领下,走进清华附小,做了一名清华附小一年级一班的“借读生”,从此开始在这里5年半的小学学习生活。到小学毕业前,我又幸运地从“借读生”转为“正式”的学生,参加了“文革”结束后第一年的“小升初”入学考试。而正是清华附小这5年半的小学生活,为我拉开了人生的序幕,为我成长打下了基础,为我人生找到了一生的朋友——他们都是我的发小,我的同学,更是我至今不能忘怀的一生的朋友。
40年后的2012年夏天,我拉着儿子的手再一次走入清华附小。校园还是那个校园,操场还是那个操场,灰色的教室还是那个教室,一切却又依稀变了模样。学校里多了现代化的电子设备,墙壁上到处都是孩子们的作品:书法、美术、科学等,一个大大的“水木秀场”炫目无比。孩子们欢快的身影、稚嫩的笑声仿佛似曾相见。这就是我曾经求学成长的清华附小校园。
儿子让我讲童年的故事给他听,禁不住脑海里涌现出点点滴滴……
一、朴素的时代
虽然我们那时的生活条件比较艰苦,服装款式单调,色彩暗淡还时有补丁,但是从没有因此影响我们的快乐!那个年代在穿着上是很朴素的,大家不会攀比。偶有华侨子弟打扮洋气,还会得到小伙伴们的善意嘲笑。记得有一年父亲去上海出差,带回的一双绿色小皮鞋令我欢喜异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呀,第二天我就穿到学校了。还没等自我展示,一群小朋友就围上来喊着:“小皮鞋,咔咔响,资产阶级臭思想。”一遍又一遍,让我郁闷异常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回家就脱下来再不敢穿了。过了几天风平浪静后,我开始用黑色的鞋油把绿色覆盖然后重新穿到脚上。整整一年,每天如此浪费黑色鞋油,只为一双喜爱的皮鞋。
二、快乐的游戏
除了朗朗的读书声,课间休息的游戏才是我们的天堂。
跳皮筋儿:一般大家分两拨儿比赛。每一拨儿有个高手组队,“石头” “剪子” “布”选人,皮筋从脚腕跳到胳膊的小举、大举,只要上课铃声不响没有一人离开。
扔包:同样分两拨儿,其中一拨儿分两侧,用包打中间的另一拨儿,打到的出局。直到中间的一人不剩才换防。你看吧,总有一上去就被打下来的,也有飞来飞去的逃脱者,这就是高手。
跳绳:这不仅是学校倡导的集体活动,也是大家最喜欢的游戏。分小组比赛,一个接一个,一个不能少,既比数量也比速度,在运动会上更是集体项目的重头戏。
翻羊拐:这可是高手的比拼。一般的同学翻猪拐,有羊拐绝对是小资。把沙包儿扔起的几秒钟内,小手左右翻飞变换不同的角度和形状。同学们坐在地上乐此不疲。玩儿完再看全是沾满灰土的脏手。
骑“驴”:绝对是两拨勇者的对抗,也往往成为班级之间的较量。每拨分两组,一组壮实一点儿的同学弯腰相搭形成长长的“驴身”,另一组身轻如燕、身手敏捷的同学充当骑手,一个个“加速跑”,冲向“驴子”骑在上面,一直到“驴子”经不住塌了为止。胜负取决于哪拨骑上去的人多。往往第一个骑的人具有体操跳马的潜质,堪称帅哥酷妹,深得敬佩。
拍烟盒:男孩子拍烟盒天经地义,但是有的女孩子也一起玩多少有点另类。往地上一趴,比烟盒的品牌,比多少,比拍的好坏。一围一大群,满身是土从没人觉得脏,回家挨打也是家常便饭。
还有很多很多游戏不仅道具简单而且都是全员参与,我们的课间真是快乐无比!
三、操场上的孩子
清华附小的操场上从来不缺人,清华大学“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的口号直接影响到校园内的孩子们,更何况锻炼就是玩,哪有孩子不爱玩的呢?!我一年级就参加体育代表队练短跑和跳远,还经常代表学校参加海淀区的比赛,附小的运动员经常囊括各个项目的前几名。那时候训练要求很严,长跑、短跑、变速跑没完没了,估计教体育的孙焕民老师和姜武老师从没有晚上7点以前回过家吧。到了高年级我又调到长跑队和投掷队,姜武老师手把手教我们投铅球扔手榴弹,既要投得远,还要保证安全,印象里这么危险的项目却从来没有事故发生。如今看到姜武老师仍旧坚持工作在教学一线真令人敬佩。
四、各种劳动锻炼
收获的季节最是我们快乐的日子。清华附小的学农劳动花样繁多。我们就经历过种稻谷、拾麦穗、收泔水、掏大粪等今天无法想象的丰富锻炼。
记得每年的“三夏”我们都会穿好劳动的衣服,背上书包,挎上水壶,步行前往北八家拾麦穗儿。劳动于我们既是一种锻炼更是一段快乐的旅程。我们一路走,一路喊口号,一路唱歌,一路欢笑。从没人觉得路途遥远,从没人叫苦叫累。到了田间地头,老师请农民伯伯先给我们讲拾麦穗儿的要领,很快几十亩的麦田上就布满了我们的身影。大家展开竞赛,有低头不语快手快脚的;有左顾右盼边玩儿边干的;有咋咋呼呼抓蚂蚁掏鼠洞的。共同的特点是没有人嫌脏,没有玩儿腻的,大家收获的是不同的快乐。那时的我们戴着草帽,挂着汗珠,真正体会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感受。还记得有一年“三夏”,当大家完成了劳动正准备排队返校时,突然一匹马惊了,拉着马车快速地在田间小道狂奔,因躲闪不及,我们一位同学还被马踢中受了伤。于是他也成了我们的英雄榜样。
五、行走山水间
春游、秋游是我们最“正牌”的娱乐。充满期待的同学一大早就来到学校操场集合。每班两队齐步走,边走边唱,一路行进到颐和园。生活在清华的孩子们真的太幸运了,颐和园、香山、圆明园、动物园,到处留下了我们的足迹。特别是每年至少一次的颐和园春游或秋游,让我们从小在如此优美典雅的古园林中得到熏陶,让我们童年的快乐不仅留在校园里还留在山水间。如今我们同学中有很多的建筑大师或许就是得益于此。
我们的春游其实非常简单。每个同学背着装满白开水的军用水壶,带着义利面包就上路了。记得那时零售的北冰洋冰镇汽水五分钱一壶,三分钱的小豆冰棍、五分钱的奶油冰棍就是我们的盛宴,忍不住时还是会小小奢侈一下的。
记得五年级春游结束后,张国蕙老师曾经问大家,哪位同学是除了买门票(五分钱)再没有花一分钱买零食的?班里只有周琳举起了手,张老师赞扬了她勤俭节约的行为,有了榜样以后我好像就很少吃零食了。
每次春游回来老师都要求写日记,这也是对作文最好的锻炼。当然很多真正玩耍的乐趣是不能也不屑写入的。但是快乐确是全都留在了心里。
六、抄写大字报
小学三年级“文革”接近尾声,清华大学又掀起了批林批孔斗争的高潮。大字报铺天盖地,俨然是国内的“斗争”中心,我们这些小孩子也被卷入其中。语文课更多地是编写批判性的儿歌和批判稿,每人每天一首无一例外。老师评出的优秀儿歌会被抄成大字报,贴在学校所有能贴的墙上,更好的会送到清华大学同方部的大字报专区,那里可是全国“斗争”的最前沿,大字报铺天盖地。我很幸运地被老师选中去抄写这些儿歌大字报,我的幸运在于去老师办公室抄大字报就可以不上课费劲编写;我的幸运还在于有机会接触中国的毛笔字,尽管是赶鸭子上架;我的幸运更在于这样的习字经历让自己受益终生。多年后当小伙伴们再聚首时,回忆起那研墨的臭味儿,那绿色的大字报纸,那一人念一人写的默契配合,深深地印在彼此的脑海中从未抹去。如今,脑海里儿歌似乎不记一首,但是满眼的大字、满墙的大字报却真的挥之不去。我们经历了那个年代,但我们很幸运没有继续掉在政治的泥潭中。
七、伟人离世
毛主席、周总理和朱总司令于我们这些四年级的孩子就是天。在1976年他们离去的时候我们完全无法抑制住悲痛,虽然我们什么也不懂。坐在教室里听到哀乐声,看到老师们潸然泪下,我们也不自觉地嚎啕大哭,我们的今后会怎样?!那时北京市选优秀小学生代表去天安门向毛主席遗体告别,还记得一班的牛立红当选,等她参加活动回来时眼睛哭得像枣儿样红。之后我们全体同学参加了天安门长安街的“打倒四人帮,纪念毛主席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群众游行,我们一路高呼口号从建国门走到复兴门。在回校的公共汽车上,游行累瘫的孩子们满座满地、东倒西歪、横七竖八。也正是从那一年,我开始恐惧哀乐却又挥之不去。甚至在各种考试时,都会自然而然地萦绕在耳边——那个时代难忘的记忆……
八、严师王雅琴
这一生最让我难忘的启蒙老师就是王雅琴老师。用她的话说我这个孩子,能干聪明,资质很好,模仿能力强,就是需要雕琢。童年的我虽貌不惊人,但精力充沛,好玩好动,每天放学可以花两个小时在路上抓鸟、捞鱼、上树、划船,每天很晚才进家门,累得都没有力气写作业,倒头就睡。那时爸爸下班后必须留在单位参加革命运动批判和自我检查,妈妈也不在北京没有人管我。王老师出于爱护,给我父亲和我提了很多要求,包括每天按时回家,必须完成作业,临摹钢笔字,坚持写大字,坚持多读书……在学校还给我很多机会锻炼,让我在全校带操,树立自我信心。这些童年养成的良好习惯,让我一生受益。作为老师的她虽然严厉但是真诚有爱,而作为母亲的她却无暇照顾自己高烧中的孩子致使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如今我的孩子也像我当年一样读小学,我常想,一个小学老师到底能有多伟大?虽然他们没有大学教授的渊博知识,虽然没有中学老师高考时收获果实,但正是他们用爱心、耐心、恒心、细心带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让他们从小建立规则,养成良好习惯,为人生打下坚实的基础。这种无私的奉献就是人间大爱。
九、马列学习小组
那个年代的孩子没有家长每天的看护和关注,大人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清华的家长更有不停歇的政治斗争和教学工作,包括“开门办学”等,孩子们只有互相帮助。“马列”学习小组就是伴随我们成长的特色组织。居家较近的同学们在老师的指导下共同成立“马列”学习小组,放学后一起回家,一起写作业,一起玩耍,甚至还一起去食堂吃饭。当然更会一起背诵毛主席的诗词和语录。有时晚上困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都不愿分开,不愿回家。虽然我们中大部分人有兄弟姐妹,但我们的同学情谊更胜兄弟姐妹。五年半的时光让大家难分难舍成为一生的朋友,永远亲如兄弟姐妹。
十、首批小升初考生
1978年随着邓小平上台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提升教育高度,国家进行了一系列教育改革,我们这一届成为了文革后第一批教育改革的试验品。清华附小在我们毕业提前半年开设了实验班。从每个班通过考试选拔部分同学进入实验班。学校抽调了最好的老师之一的语文郭淑敏老师、数学张国蕙老师为我们上课,提前学习了如今的“奥数”课程,希望我们在考试中争取拿到更多的加分题。这一年的小升初考试硕果累累。有近百名同学升入清华附中重点班。我也有幸在实验班中结识了更多的好朋友同时也收获了清华附中的录取通知书。从此我和我的同学们开始了一路考试的学习生涯。也正因此,我们很多同学如今都成绩斐然,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给我们打下扎实基本功的清华附小老师那无私的奉献啊!
成长在清华附小是我今生的福报,遇见我的老师是我的幸运和自豪,有发小的相伴是一生的收获。如今年正半百的我们重回母校,感恩老师的教导,感谢母校的栽培。感念百年清华附小为国家和社会培育了众多的优秀学子和具有健全人格的合格的社会公民。清华附小,我们永远支持您。我们永远爱您!祝愿清华附小百年再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