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香自苦寒来——采访成志学校老校友袁复礼先生的四个子女 之一----《世纪情愫》编委会，执笔：吴逸校友

　　四月的北京，春寒乍暖。春风拂面的清华附小校园里，迎春绽放，丁香吐蕊。

　　正值课间活动时间，随着音乐响起，身着紫色校服的小学生们欢快地离开教室，在操场跳跃、奔跑，尽情地挥洒他们充沛的精力和快乐！没有人注意到学校派专车接来四位年迈的老人，他们是成志学校时期的老校友，今天专程来学校接受采访。相互搀扶的老人们看到这生机勃勃的的场面，禁不住微笑着驻足观望。

　　他们是我国著名地质学家袁复礼先生【注】的四个子女，四姐弟在成志学校度过了他们的童年时光，亲身经历并见证了那段不平凡的岁月。

　　大姐袁疆今年已经88岁高龄，仍然思维清晰。在采访中，老人回忆说：“我是1933年在成志学校上一年级，跟一般学校不同的地方是二年级就开始增加英语课。记得当时的老师都是大学毕业，教学水平非常高。刚上学的时候不习惯，两年以后，习惯学校生活了，我就在清华园里跑来跑去的玩，把身体给锻炼好了。”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清华园被日军占领，他们家随清华大学搬到了昆明。当时，袁疆上了联大中学，三个弟妹都上了联大附小。从袁疆的回忆中我们得知，联大中学教师的教学水平非常高，当时教他们中文的老师是我国著名哲学家、佛学家、历史学家、北京大学教授任继愈先生。高三毕业，袁疆考取了西南联大外语系，那时候教她社会科学课程的老师是著名历史学家、清华大学教授吴晗教授。袁疆回忆说：“抗战胜利后，我回到清华继续读外语系，后来考上清华研究生，我的导师是钱钟书先生。我在他那里成绩很好。清华大学100周年校庆的时候，我们还健在的同学都回到清华园聚会，我们很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回忆从小学到大学在清华受到的教育，袁疆说：“我对清华很有感情。我感到自己的一生很幸运，虽然经历了艰难困苦的时期，但一直得到知名老师的教诲。”

　　二姐袁钢今年82岁。她说：我的父亲袁复礼1913年考取当时的清华学堂，就是留美预备班，1921年他回来任清华大学的教授。我和三个弟妹，都是在清华出生的。“七七事变”的时候我4岁，我们1938年到的昆明，当时我不到5岁，住在小西门，就在小西门外头一所小学上学。后来日本飞机轰炸挺厉害，我爸留在城里，我妈带我们几个小孩搬到西山农村，租了一间房子，就都不上学了。再后来经历辗转搬迁，1942年又回到昆明上的西南联大附小。当时我上四年级，袁阳上三年级，袁方上一年级，袁鼎他才5岁，没有上学。

　　袁钢还说：西南联大附小师资很好，很多都是西南联大师范学院毕业的，但是那时教学设施可以说什么都没有。沈劲冬老师教我们自然课。讲天文知识时没有地球仪，沈老师就在椅子上放一个东西当地球，她讲月球绕着地球转时，沈老师就自己绕着那个“地球”转，她不仅绕着“地球”转，而且自己的身体还在“自转”，她就这样教我们天文知识。记得上体育课就是到坟堆里玩，我们就从那大坟头向小坟头上跳。周围有野果子，就跟桑仁差不多，熟了以后是红的，再熟就是紫的，我们就采着吃。还有一种植物叫马豆，跟豌豆一样，比豌豆细长，把籽弄掉就能够吹出声音来。有的同学会吹，还能吹出点曲调。女孩子呢，就跳房子，在土地上画格子，然后跳着玩儿，连跳橡皮筋都没有。我们家的小孩没有任何玩具，抗战的时候，袁鼎和好多小孩玩一个小皮球，有一次没小心把皮球扔到西南联大院里头去了，那个小孩要让他赔，他回来直哭。后来在西南联大院子里的草地上找到那个小皮球，我们小时候连一个小皮球都是很宝贵的。小男孩喜欢玩弹子，人家弹玻璃球，我们弹泥球。我去给他们捞黏泥，捞回来在地上摔摔做成小球，晾干以后，就在泥炉子里头用炭火加热。有时候弹弹，泥球就破了。小男孩抽陀螺，滚铁环，上体育课就是玩这些，因为没有任何体育教学设施。

　　当时学校有仪式时都要唱校歌：在这里四季如春，在这里有爱没有恨……这首歌大家都会唱的。平时唱的歌曲都是爱国歌曲和抗日歌曲，比如《在太行山上》《游击队之歌》《大刀进行曲》等。我记得从小学一年级开始，老师就教一首叫做《中国不会亡》的歌曲，歌中这样唱道：“中国不会亡，你看那八百战士孤军奋守东战场……”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叫赵巧官，对小孩特别耐心，很会照顾孩子们。昆明冬天还是挺冷的，有时候菜叶子上会结冰。我记得杨振宁的小弟弟跟袁鼎同班，冬天手冻得肿起老高，在那哭。赵老师就端来一盆温水，让他在温水中泡手。大概是在1942年或1943年跑警报的时候，老师说：“你们别上课了，赶快往坟堆里跑吧。”我们这些小孩子就往坟堆里面跑。小时候不知道害怕，跑完警报之后，日本飞机走了我们就回来上课，这些事情好像是习以为常了。特别是在1943-1945年，美国的飞虎队来了，我们亲眼看见日本飞机掉下来，同学们都高兴地在坟堆里拍手称快。大家都有中国一定要胜利的信心。

　　当年大家生活都很困难，梅贻琦校长夫人、潘光旦先生的夫人和我妈妈一起做蛋糕卖，就起名叫“定胜糕”，表示抗战一定胜利。

　　　　
　　【注】袁复礼先生是中国地貌学及第四纪地质学的创始人，中国地质学会创始会员之一，从事地质学教育60多年，培育了几代地质人才。袁复礼先生参与并领导了由瑞典著名地理学家斯文赫定发起的“中国-瑞典西北科学考察团”，因成绩卓著，荣获瑞典皇家科学院颁发的“北极星奖章”。在甘肃武威最早发现中国的早石炭世地层，在西北最早发现大批爬行动物化石。在古生物进化史上，早期兽形类动物化石的发现和它们的地理分布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