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远方的母校——孩子眼中的附小----江小穗(清华附小1964届二班毕业生)

| | 分类: 往事回首

  我常常嘲笑自己这个“空中盖楼阁”的美国博士。因为我从来就没有上过初三和高中。在读博士学位之前,我受过的正规教育是小学6年、初中两年和硕士3年,以及非正规教育的大学3年半。我感谢我的小学6年教育,它培养了我对学习的浓厚兴趣,打下了坚实的中文、数学基础;同时也培养了我的信念,锻炼了我的意志。

  在清华附小百年校庆之时,身在异国他乡,怀念我那遥远的母校,我将以一个孩子的眼光,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纪念附小的成长。

  一、开学第一天和之后的两年

  在幼儿园,我学会了剪纸、画画、捏泥人。开学前不久,我才学着写自己的名字和数字。我写的“3”和“5” 是反向的。

  开学那天,风和日丽。我穿着裙子,背着一个用半新花裤腿改的小书包,捧着一把妈妈从自家院里剪下的五色波斯菊花,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班主任老师谢令德接过花,和蔼地笑了。

  我喜欢上了这个谢老师,我们一起学、教了两年。小孩子学数学是从掰手指头开始的。手指不够用时,加上脚趾。谢老师教算术是将彩色的小动物、小植物纸片,一个个贴在绒布上。既形象、具体,又引起我的“玩心”。我就是这样一边玩,一边学算术的。我很专心,双手背在背后,老师的字字句句都淌入我的心里。我学写字十分专注,很少写错字。

  在小学二、三年级时,我已把家中的故事书、小说全看完了。连蒙带猜,大意看懂。大量阅读提高了我的阅读速度,也提高了我的写作水平。

  基础就是这样打下的。谢老师是我的语文、算术的启蒙老师,以后的几十年里,每当我遇到谢老师,总是怀着一种尊敬和感激的心情。我怀念谢老师。

  二、对附小的认知实际从学前开始

  我家当时住在胜因院52号,离附小不过是一个大沟之隔,3分钟可从家跑到附小。每早附小的课间操广播声就传到家里。有趣的是,隔一墙一街的北大附小也传来广播声。

  当年清华的附中和附小的校园在一起。年轻的妈妈是附中的生物老师。小时去附中找妈妈,总要经过附小校园。

  我上幼儿园时,两个年幼的舅舅上小学,最小的舅舅特别调皮。我们姐妹从幼儿园回家的路上,正值小舅舅同学放学。见到我们,他们就摇头摆尾地唱:“小舅舅挨打了,小舅舅挨打了。”别说,我还真怀念那个时代。

  三、我的音乐细胞和大刘老师

  小学一年级时,我和班上两位男孩被刘秉钟老师(大刘)选进学校歌咏队,唱歌成了我的爱好。在小学,我参加过舞蹈和演出。三年级时,参加了刘老师组织的小提琴演奏队,在校外演出过。我不喜欢拉小提琴,随着刘老师不再教我们音乐课而告终。

  作为一个孩子,不知道刘老师当时犯了什么“错误”?但作为学生对老师的教学评价,应该说刘老师是一个忠实音乐教育事业的好老师。刘老师一丝不苟,要求很严,一根小竹棒总是不停地挥动着,或敲打着。就这样,我跟刘老师从音阶开始学起。业余合唱队和乐器队都是刘老师的额外工作。刘老师的家不在北京,他把他的爱也给了我们这些孩子。我纪念我的这位音乐启蒙老师。

  四、我的“助教”生涯从小学开始

  我从小学中年级开始协助老师做一些“小助教”工作。其一是放学后辅导学习吃力的同学完成作业;其二是帮助老师登成绩册;第三是组稿,出班里的黑板报。也曾帮个别老师按“标准答案”批改过作业。这种义工式的工作让我很欢快。增加了和同学们交流的机会,也培养了我的能力。后来我在中、美教过各种水平的课,深知教书不容易。特别是小学教师不容易,学生太多,作业太多。

  五、体育运动,大关(关培超)、小关(关永长)老师,放学之后

  过去我是个“书虫”,不爱说话,爱静不爱动。可对大关老师、小关老师的课是喜欢上的。因为是一种挑战,比如跳鞍马。我参加每届运动会,也拿过名次。

  那时的孩子们没电脑、电视。有太多的时间与精力不知如何消磨。男女生到一定年龄会从“划三八线”到放学后“打群架”。我们班从四年级前后开始,这和成绩无关,我这个三好生也参加了。打架的方式是一边笑、叫、喊着,一边出拳出脚,或挥舞扫帚。对于这种半开玩笑的学生行为,老师们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干涉。挺好,现在想想不过是一群孩子释放余热的运动。

  六、安孟林副校长给我第一个“下马威”

  我曾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孩子,一直是好学生。只能听好,不能听坏。安副校长代四年级算术课,他要求过严。我生平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2分”是安老师给的。家庭作业3道题,错一道题就评“2分”,真想不通。好在那次成绩全班没登成绩册,因为“2分”、“0分”比比皆是。

  这第一个下马威就是告诫我:“好学生也会摔下马。”这以后的一次次挫折,尤其文革、插队让我百炼成钢。在美国念博士6年中,换专业3次,换导师3次,生生脱了3层皮,才完成了学业。我感谢这位让我第一次吃苦头的安副校长。

  几十年漫长的心灵磨练,让我从一个脸皮薄的儿童,成长为一个有“二皮脸”的研究人员。我经受住了多次当面被人指责或批判的场面。1974年我在西安医学院读大学,我所在马列小组写了一份“谁说知识不是力量?!”的大字报。我代表小组在全校批判会上发言。自此,学校关注我的行踪,红旗杂志社记者也去采访我。大学毕业后,我这个有“不轨言行”的学生回了陕北。1979年,西安医学院通知我返校,参加平反大会。我选择留在陕北准备考试。几个月后,我以第一届硕士生的身份返回校园。

  七、沈老师和我小学最后两年

  沈玉凤老师年长我们20岁,年轻精干,属“女强人”之列。说起话来严谨、“滴水不漏”,有时带些挑战性。常常让有缺点的同学招架不住。说来也怪,对沈老师的敬畏让一些同学奋发、努力。大概是沈老师激发了孩子们的好胜心吧!

  我的作文被沈老师看好,成绩不错。我的暑假征文得过奖,奖品是本叫《篝火燃烧的时候》的书。沈老师教我写一篇文章如何构思,搭架子,承上启下,有头有尾。我喜欢写抒情文章或叙述文。我对古诗和现代诗也有兴趣。我于1969年去陕北插队,黄土高原的落后日月可见,真期望从上到下的改变。遥望星空,我写下《春风》一首:

  我望北斗升,又知“嫦娥”落。
  群山卧深沉,唯有春风过。
  春风过山村,唤醒“受苦人”(农民对自己的称谓)。
  飞来“中南讯”,立见变山河。

  诗写在中央对陕北农村政策改革前。诗当时受到过朋友们的称赞。我要感谢沈玉凤老师、黄玉琴等老师对我写作的培养和帮助。

  小学6年使我酷爱中文。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我会报考北大。1973年我报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偏偏西安医学院的老师用唯一的名额招了我。从此我走进了生物医学领域,从微观到宏观研究人体疾病的治疗,成为美国知名大医药公司的高级科学家。反思我走过的路,认为上天的安排是对的:中文是工具,医学是事业。

  八、当五星红旗升起的时候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我7岁上小学,它决定了我的一生。每当国旗在附小上空升起的时候,少先队鼓号齐鸣,少先队员们敬礼,庄严肃穆。让我从小热爱红旗,热爱中国,从此奠定了我一生的信念。我1985年去英国,1986年来美读博士,亲眼看到美国人民对中国从不知,到知,到尊重。我作为中国人的自豪随着中国的强大而强盛。虽然我阴差阳错地入了美国籍,但我始终没变“中国心”。

  九、小学6年是“心灵上的一块净土”

  童年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小学6年是在校长顾蔚云和众多老师们的呵护下度过的。老师和学生间、学生和学生间没有芥蒂,感情是单纯和真挚的。因此,小学5年是我“心灵上的一块净土”。初二时开始文革,学生相斗,学生残害老师,父母挨整。所以我更愿意见小学同窗,不仅仅因为大家是清华子弟。

  文章写到这儿,我的标题就成了我的结束语:一个身在异国他乡的校友怀念她在远方的母校。希望清华附小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