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片段----王如骏(清华附小1968届六班毕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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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小时候的朋友在微信上建了一个群,瞬刻把天南地北大洋两岸的发小给聚在了手机屏幕上。朋友们寒暄打招呼,自报家门,一时间外号、小名、网名混在一块儿,喜气洋洋,比过年还热闹。说着说着,有人突然感慨道,我们一个家属楼怎么有这么多孩子啊?!如今别说一栋楼没几个孩子,即使把全家属小区的孩子招到一块儿,也不会像我们这么多、这么亲啊!微信群里能分享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这些年的经历,家里老老小小的近况,当然更多想说的还是记忆里被激活的幼年琐事。说实话,我们那年月成天都在一块玩儿,想忘了都难。

  那时候,我们玩的花样很多,规模比较大的是踢锅电报。一个楼的孩子大大小小聚在一起,大约都在30人以上。在空场上画一个圆圈儿,破罐头盒放中间。所有人通过手心手背和锤子剪子布决定出一个守锅的,其他人全躲起来。任何人如果被守锅人看到,并叫出名字,就暂时出局了,要等到同伴里什么人把锅踢了才得救,也就是一脚把那个破罐头盒踢出圆圈儿,大家才能再躲起来,接着玩。若是守锅人把所有人都找到,第一个被发现的人成为新守锅人。由此而发展出很多攻守的计谋,比如大家一窝蜂冲上去,让守锅的人来不及叫出所有人的名字;也有把头蒙起来让人不好辨认的。守锅人一般比较倒霉,但也有一些绝顶聪明的高招,李晓阳有一次迅速围着楼跑一圈,大家还在楼后面商量的时候,他先下手一网打尽。人少的时候我们就玩瞎子摸人。说是人少,一个单元的孩子也能有10个人左右。两年前我回十六公寓,怎么也不能相信一帮孩子在那个狭小的一楼门厅玩得不亦乐乎。就算孩子身形是成年人的一半大,还有楼里停放的自行车呢。这让我想起成年后第一次回到附小的感受,那是1970年代中期,所有建筑和格局与我上小学时没大变化。小时候觉得北边低年级的平房与南边高年级楼房之间的院子很大,现在看怎么突然变得像缩微公园了呢?

  那时,附小院子的东南角,靠音乐教室后面有转伞,中间一根铁柱子,顶上像伞一样不大的转盘放下五六根铁链,头上是个皮圈。玩的时候把一条腿伸进去,几个人一起朝同一方向跑,转起来脚离开地面,身体斜着在空中,落地时脚要配合加速,使下一圈飞得更高。更难的还不是怎么转、飞起来,而是如何在结束时减速,顺顺当当从那个皮圈里退出来。做不好会摔倒,被惯性在地上尘土里拖一段,容易现眼。大了以后再看,纳闷这么个简单的游戏我居然不敢玩,一度成为对我体能和心理的极限挑战。

  小时候年龄是很重要的,差一岁就差多了,无论是体能还是智力。二年级的时候有个同学叫李连福,个子大,又淘气,他玩秋千能基本和横杠荡成水平状。我只有羡慕的份儿。到现在,不要说差一岁两岁没什么不同,就是差个十岁八岁也都一样。

  在小孩子的眼里,附小的操场很大,外边是一条大沟,秋天落叶时节有很多乌鸦栖息在沟边的树上。黄昏时分,我们一帮小孩齐声对乌鸦呐喊:城门关了!那些可怜的鸟受到惊吓,飞往别处,这时就听见看不到的什么地方另一帮孩子接着喊:城门关了!乌鸦又飞回来,我们鼓足劲儿,再喊。一路上这轰鸟的童声合唱此起彼伏,直到我们穿过九公寓南面的核桃树林,各自消失在楼群之中。

  同学朱宏家住十四所,放学路过他家大家经常一起画画。大家还搬着小凳坐在他家前院,对着通附小的大路画小人儿打仗,直打得天昏地暗才尽兴而归。他的姑姥姥对我们很好。

  对小学的印象主要是玩,常常回到家才想起来忘了老师留的家庭作业。那时我住在十六公寓302号,同班同学顾仲北住在后面十五公寓103号,我总是跑到家里的后阳台喊她,问当天老师留的什么作业,再回来赶作业。直到把她喊烦了,质问我为什么不自己记?打那以后就比较怕她,一直有一个印象这个女孩子比较厉害。

  三年级的时候赶上日食,有同学从地上捡碎毛玻璃片,对着太阳看。那次是日偏食,太阳还很亮,没法用裸眼直接观看,太晃眼,大家都满地找碎玻璃。最好的是碎的灯罩。谁要是一片在手可神气了,大家都排队请求看两眼,那就像现在小孩子里第一个有珍贵的电子产品的高兴劲儿。童年的世界真是单纯啊,地上捡一片碎玻璃也能得意半天。

  第一次有清晰记忆的自然灾害是1966年邢台地震。当时,我们正在上课,突然感觉教室屋子动起来了,就像在小船里的感觉。等静下来以后,教室里的灯还在晃,好像在提醒我们刚才的一切不是梦中幻觉,接下来我们在老师的疏导下离开教室,那时屋外空场上全是人,才知道这原来是地震。至于在邢台究竟发生了哪些惨剧,我那时候小不懂,等到积累了足够的人生经验以后,才能和自己的感受慢慢联系了起来。

  成人世界对我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但是到了我这里老是像断了片的电影;也如梦般的感觉,细节都对,但是接不起来,或者接起来很荒诞。记得那时有一个舞台剧《丛林怒火》,情节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看完以后老爱玩一种捉人的游戏,我们管这个叫:活捉卢猛巴。大概这个人是当年刚果的革命者吧。反正现在只要提卢猛巴,我第一想到的是同学贾卫,和那个黑人英雄一点关系也没有。

    抗美援越,我们小学生也有份儿。记得那时我和汤念红负责出壁报,要画一张越南地图,在她家忙到夜里。有一个被杀害的越南英雄叫阮文追,如今阮文追的故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汤念红的妈妈帮我们不少忙,还教我们用水彩代替彩色铅笔,画得即快又好看,就是不容易画匀,不过那湖蓝的颜色真好看啊,一辈子也忘不了。

  社会上兴什么,我们孩子里面自然会有反映。那时候有一个电影叫《宝葫芦的秘密》,我很喜欢,还买了同一个故事的小人书。可是因为有的孩子看了后天天想得到一个宝葫芦,所以觉得这个电影宣传的是不劳而获的思想,所以突然有一天听说电影不许放了。反动标语的事也是一例。那时的流行小说有一本叫《欧阳海之歌》,突然间有人说那个封面的图形里藏有反动标语,没等到我搞明白写的是什么,书就见不到了。也有小孩告诉我,塑料凉鞋的底上也藏有反动标语。我们也拿各种凉鞋看,想弄明白上面写了什么反动话。后来虽没听说回收凉鞋,只是事情越来越诡异。

  不久爆发了史无前例的事情,快乐戛然而止了。今天,重拾快乐的片段,我们要感谢的是母校,是母校还有我们的老师,使我们拥有了快乐的时光,快乐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