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6中队的刘佳桐同学
不仅物资极度的匮乏,而且还要时刻躲避敌机的轰炸。闻先生说:“有一天,敌机轰炸把华罗庚先生家的防空洞震塌了,房子也塌了。华先生被炸后的土埋到胸部,人压在里面,铲子铁锹不敢刨,必须用手刨,废了很大劲把华先生救出来。他穿的长袍,后面的衣摆,在土里实在揪不出来,就剪掉不要了,全家没地方可去了。父亲得知这个情况,就邀请华先生一家同住。把两间木板房的中间挂了一个帘子,华先生一家住在里头,我们一家住在外头。华先生一家每天进出都要掀帘而过,两家说话、打鼾什么事隔一个帘子完全都能听见了。后来华先生在纪念我父亲的文章里写诗说:“挂布分居共客膝,岂止两家共坎坷, 布东考古布西算,专业不同心同仇。”
闻先生不仅是爱国的诗人,也是一个关心教育子女的好父亲。父亲不但教我们亲近大自然,从中得到美的情愫,也关心儿女们的学业,重视儿女们的文化素养与品质的培养。 闻立雕说:“1938年秋,刚到昆明不久,学校为防备敌机轰炸,高年级和低年级轮流上课。我转到昆明的时候是四年级,所以上午就不用去。老师留点作业,下午带来交就行了。我贪玩,作业就没做。父亲看见我玩得忘乎所以,就问我怎么不做作业,我说老师没留作业,不信你上学校问我老师去。一下把他气火了,就打我,我一边躲一边叫喊,我妈出来看怎么回事,我就躲在我妈后面。父亲发这么大火,动手打人,并不仅因为我没做作业。主要是我说了谎,这是关乎人的思想品德的问题,这方面父亲特别重视,要求特别严。
早在1924年6月,他从美国写回一封家信,信中谈到应如何对待晚辈诸侄时说:“当教其读报纸,且将社会种种不平等情形,政治现状如何腐败,用浅近语言告之。”接着,他特别强调:“在品行方面,家长犹当严责,如说谎、自私等恶习当严禁其滋长。”
“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我的思想就是逆反心理,平常都不回家就住在学校,在学校上晚自习。有一天,父亲在那写一份好像是宣言之类的东西,很费脑筋。小妹不知道为什么事,就在我母亲跟前吵闹,家中就一间半房子,父亲说你别吵吵了,我要写东西,弄的我心烦。小妹还在那哭闹,父亲实在烦了,过去就一拍,妹妹的哭声更大了。刚好让我碰见了,我走进屋里就说,你是搞民主运动的人,你怎么动手打人,你就不讲民主。父亲愣住了。我好像主持了正义,批评完了我就出来了。过了一会儿,我父亲从里屋出来了,来到我面前,很认真地说,‘我错了,不该打小妹,我从小父母就是这样管教我的,希望你们将来大了,不要用这种方法对待你们的孩子。’这一下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来以为他要向我说什么,没想到他向我承认错误,检讨。所以反过来对我是一个感人的教育。这个事很长时间都在我脑子里。在四十年代,一位堂堂的知名教授,当面接受孩子们的批评,向孩子检讨认错,他该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胆识啊!”
闻一多先生是享誉海内外的名人,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中国革命史上都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无私无畏,面对国民党的手枪,宁可倒下去也绝不屈服。1986年,为纪念闻一多先生牺牲40周年,清华大学于大礼堂西侧土山坡下建立闻一多纪念像。此像为一尊红色花岗岩石雕坐像,高2.80米,背后是一面黑色石壁,上面刻着他的名言“诗人主要的天赋是爱,爱他的祖国,爱他的人民。”长发长须的形象原自他在抗战时候的面貌。当年闻一多先生说,抗战不胜利,就不剃须,所以一直保留了8年。闻立雕先生说:“这句名言体现他一生的观念,爱祖国爱人民。他之所以在国民党猖獗迫害时拍案而起,就联系到当前的事情。当时国家搞成这个样子,到这种地步我们不出来说话还有谁来说话?后来李公朴先生被刺【1】,之后外面就传说下一个目标就是闻一多。我母亲就说,我求求你,这么一大家人,要是出了事,我们怎么办啊。地下党去动员,让他转移,他都不走。这些东西都是他从中国的古文化,古代历史,传统传下来的,他从这里面接受了许多。他曾经在五四时期写信说,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读古书读到仗义的时候非常受感动,继承了中华民族光荣的传统。这些东西都集中到他身上,最后促成了思想的变化。”
1946年7月15日,在云南大学举行的李公朴追悼大会上,主持人为了闻一多先生的安全,没有安排他发言。但他毫无畏惧,拍案而起,慷慨激昂地发表了《最后一次演讲》,痛斥国民党特务,并握拳宣誓说:“我们有这个信心:人民的力量是要胜利的,真理是永远存在的”,“我们不怕死,我们有牺牲精神,我们随时准备像李先生一样,前脚跨出大门,后脚就不准备再跨进大门!”下午,他主持《民主周刊》社的记者招待会,进一步揭露暗杀事件的真相。散会后,闻一多先生在返家途中,突遭国民党特务伏击,身中10余弹,不幸遇难,终年47岁。
父亲被害后,闻立雕于1948年的上半年,随母亲高孝贞一同来到了解放区。为了安全起见,改名韦英,自此以后,一直叫韦英,本名闻立雕就很少有人知道了。到解放区后,先入北方大学文学系学习,后进入中央团校读书,毕业后分配到团中央工作。在团中央工作一段时间后,被调到陕西省委宣传部工作。在那里他工作了整整15年后,才被调到中央统战部工作。
“文化大革命”开始不久,闻立雕被调到新疆自治区委宣传部工作,直到1978年的春天,才调回北京,在中央宣传部宣传局任副局级调研员,一直到他离休。离休后的闻立雕,一心致力于父亲文献的整理工作。1994年,《闻一多全集》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书中所用资料取材于闻一多先生的书信、文章、论著以及有据可查的他人文字材料,还有作者自己的亲身经历,同时配有近150幅珍贵老照片,生动地展现出闻一多先生传奇的一生,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2009年9月,闻立雕的第二本书《红烛:我的父亲闻一多》由新华出版社出版。
不觉间,我们拜访闻立雕先生已经过了几个小时,我们向闻先生致谢,并起身告辞。闻先生说:“没想到清华附小已经有了100年的历史,这真是个大喜事。我居然还是100年学校的学生之一,而且还是健在的校友,我感到很光荣。我希望咱们的学校能够继承从建校以来的光荣传统。培养更多各方面的人才,给我们的学校增光。”
注:【1】1946年7月11日,民盟负责人、著名社会教育家、当年救国会七君子之一的李公朴先生,在昆明被国民党特务暗杀。闻一多先生当即通电全国,控诉反动派的罪行。他为《学生报》的《李公朴先生死难专号》题词:“反动派!你看见一个倒下去,可也看得见千百个继起来!”